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枉死城事件(出书版)第3节(2 / 2)


  我实在不明白谭丽娜何以这样害怕。难道袁家的人还能吃了她不成?

  “其实,这次过去,不单单是参加葬礼。老爷子的遗嘱会当着家中所有人的面公开。我身为袁嘉志的妻子——从法律上讲,目前我们还是夫妻关系——当然有资格得到一部分的遗产。”谭丽娜回答得吞吞吐吐,看来这个问题让她颇有些难堪。

  如此一来,谭丽娜的担心也就说得通了。袁家人若知道她和袁嘉志正准备离婚,却还厚着脸皮到家里分遗产,恐怕不会给她好脸色看。何况袁嘉志还在场,愤怒时也许会做出过激的举动。所以,她必须要找到可靠的人保护才行。

  “唐警官是怎么向你介绍我们的呢?”陈爝突然问道。

  “她说两位是非常厉害的私家侦探,头脑聪明,身手不凡,是非常可靠的人。”谭丽娜如是答道。从她的表情来看,不像是开玩笑。

  但我敢肯定,她是把唐薇的玩笑话当真了。

  为了避免误会,我忙摊开双手,表示无能为力:“谭小姐,我看这里面有些误会。首先,中国是不存在私家侦探这个职业的,所以我们并不是……”

  “非常感谢您的信任。”未等我讲完,陈爝就打断了我的话,还伸手过去,拿起了档案袋。“我们接受你的委托。”

  “陈爝!”我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疯,只能干瞪着他。

  “助人为乐是我的爱好,而且还有酬金。”陈爝说着,将手中的档案袋抛向空中,然后接住。“如果你不愿意去,我一个人去也行。”

  “我不是这个意思!”

  “谭小姐,你听见了吧,韩先生也答应接受你的委托了。”陈爝朝我眨了眨眼。

  “真的吗?太谢谢你们了!”谭丽娜坐在沙发上,朝我鞠躬致谢,“有你们两位在我身边,我就放心多了。下次见到唐警官,我一定要好好向她道谢。对了,如果方便的话,明天我们就可以出发,机票我等会儿就订。”

  我对陈爝这种赶鸭子上架的行为非常不满,却也无可奈何。如果谭丽娜真的需要帮助倒也罢了,可她这次分明是去抢遗产,这会让我们处于非常尴尬的境地。以我的了解,陈爝并不嗜财,所以我不明白他为何要插手此事。

  虽说木已成舟,唯有认栽,但我还是想知道这次栽在何处,于是问道:“袁家在哪里?”

  谭丽娜压低声音道:“丰都县的‘枉死城’,两位可有耳闻?”

  第二章 刑具博物馆1

  闹钟的铃声将我从睡梦中吵醒,我拿起手机看了一眼,不过才早上八点整。正当我准备倒头继续美梦,突然想起昨天答应了谭丽娜要去一次重庆丰都县。念及此处,顿时睡意全无,原本愉悦的心情跌入了谷底。

  我坐起身来,揉了揉惺忪的双眼,抬眼望向窗外——艳阳高照,是个大晴天。

  这种天气,本应该约女孩去公园散步,或者郊外踏青,但我却被陈爝逼着去什么见鬼的刑具博物馆。这些年,我陪他去过不少稀奇古怪的地方,这些地方不仅古怪,而且都凶险异常,若非我福大命大,早就去阎王那里报到了。如此看来,我搬离此处的计划应该提早执行,再和陈爝这家伙耗下去,迟早把命都得搭上。

  洗漱完毕,我拖着疲惫的身躯,缓步走下楼梯,瞧见陈爝正在厨房煮粥。餐厅的桌上放满了各式点心,有我爱吃的流沙包、蟹黄烧卖和虾饺,看来他一大早就去了龙凤楼买早点。

  “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?”我坐在餐桌前,用筷子夹起烧卖,放进嘴里。

  “有的吃,废话还这么多。”陈爝胸前挂着咖啡色的围裙,双手戴着防烫手套,端着一砂锅冒着热气的白粥朝我走来。

  他刚把白粥放下,我就迫不及待地给自己盛了一碗,漫不经心地道:“怎么,知道自己昨天太鲁莽了,今天想给我赔罪?”

  陈爝脱去手套,冷笑道:“你可猜错了。今天我们去‘枉死城’,所以这顿就是你的‘辞阳饭’,自然要丰盛一些,吃饱了好上路。”

  所谓“辞阳饭”,又称“断头饭”,一般是给死刑犯吃的最后一顿饭。

  “触霉头!你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!”我用勺子舀了一勺碗里的热粥,放在嘴边吹气。锅里的白粥还在翻滚冒泡,看来要凉一会儿才能入口。“话说回来,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答应那个谭丽娜,难道真的为了这几万块钱的委托费?”

  “韩晋,你认识我这么久,觉得我会贪这点钱?”陈爝拉过椅子,与我面对面坐下。

  “正因为我了解你,才不明白你为何想去那里。且不谈他们夫妻俩谁对谁错,她这次去摆明了是争遗产,我们两个外人,实在没必要掺和其中。”

  陈爝双臂抱在胸前,笑着说道:“我对他们俩的感情没有丝毫兴趣。我真正感兴趣的是那个博物馆,以及那个以收藏杀人刑具为爱好的老家伙。”

  “你是说袁秉德老先生?我曾经在一本杂志上读过他的访谈,他确实是个奇人。普通藏家不是收古玉就是收瓷器,偶尔几个玩玩青铜器,很少有他这么特立独行的人。据说,他收的刑具都是要过人命的真东西,阴气重得很。”我顿了顿,揶揄道,“你说你对他有兴趣,这大概就是所谓臭味相投吧?”

  “你说的那本杂志我也读过,所以我对袁秉德这人印象很深。他的兴趣爱好固然古怪,可为人却十分光明磊落。这些年,他给慈善机构捐了不少钱,对社会上一些不公之事也敢于抨击。只可惜他已经去世了,否则我还真想结交他呢!”

  陈爝个性狷狂,平生瞧得起的人不多,从他口中说出想要结交的人,更是少之又少。看来他对袁秉德的为人处世很是认可。

  我心里暗想:袁秉德这么有钱,我也想结交呢!当然,这话我闷在心里,没敢说出口,不然免不了被陈爝讥讽。

  低头喝了几口白粥,又听陈爝道:“韩晋,你是教历史的,我来考考你,知道重庆丰都县为什么被称为‘鬼城’吗?”

  我放下勺子,认真答道:“这说法可多了去了,不过我认为极有可能是以讹传讹的结果。在道教的神话中,有个叫‘酆都北阴大帝’的神,掌管地府冥界。葛洪的《元始上真众仙记》中就有‘北方鬼帝,治罗酆山’的记载。到了唐代,民俗观念中已普遍将酆都与鬼城联系在了一起。可是宋以前史料中‘罗酆山’‘酆都’皆为虚指,非人间实有之地。明朝洪武十三年的时候,丰都县才改名酆都,隶属重庆府忠州。但由于和酆都北阴大帝的名头相近,久而久之,大家自然把那里附会成了冥界之神的地盘。”

  其实南宋以来,世人就逐渐以实有地名之“酆都”比附传说中的鬼城“酆都”。我甚至怀疑明朝政府将豐都改名为酆都,正是要打破虚实之藩篱,从而进一步坐实丰都县就是鬼城酆都。其目的无非是利用宗教向民众灌输因果报应之说,以便于朝廷的统治。

  “在这件事上,我和你的看法相同。”难得陈爝会这样认同我。

  “这个袁秉德特意在丰都县造一个‘枉死城’来展示刑具,难道真想在人间搭建地狱吗?真是有趣。”我摇头苦笑,实在无法理解这个怪老头。其实“枉死城”这个名称和地狱一样,也源于佛教,相传由地藏王菩萨所创。入清之后,道教式微,佛教逐渐壮大,于是,道教的冥府变成了佛教的地狱,掌管者从酆都大帝变成了阎罗王。

  起初我对袁秉德这人并没什么兴趣,但和陈爝聊了几句之后,忽然对他好奇起来。

  作为一个成功的商人,袁秉德为何对刑具如此迷恋,又为何斥巨资在丰都县附近建起这么一座奇怪的私人博物馆?他死了之后,这座博物馆又会由谁来继承呢?

  根据网上的资料,袁秉德的妻子翁慧珍已经离世,除了长子袁嘉志之外,还有一个长女袁嘉月和次子袁嘉亨,如果不出意外,下一任刑具博物馆的馆主,将会由他们其中某人担当。

  吃过早饭,我和陈爝各自回房间整理行囊,准备出发。

  这次去重庆,时间不会很久,所以我只需要带两件换洗的内衣即可。为防住所有异味,我还将两罐新买的柠檬味空气清新剂塞进了波士顿包。最近过敏性鼻炎复发,程度虽然较轻,嗅觉没问题,但空气中稍有异味我就受不了,会打喷嚏。

  忙活了半天才下楼,陈爝已经坐在沙发上等我了。

  我们在路边打了辆车,直奔虹桥机场。

  陈爝与谭丽娜约了十二点碰面,我们到达机场的时候才十一点。左右无事,我和陈爝找地方去喝了杯咖啡,又熬了半个多钟头,谭丽娜才出现在我们面前。她见了我们非常高兴,还夸陈爝身材好,我看了看自己的肚子,也就不说话了。接着我们一起去领了登机牌,过了安检,到登机口登机。

  上飞机之后,谭丽娜挨着陈爝坐,一直在和他没话找话地聊,恨不能把陈爝的前世今生都问一遍。陈爝随口敷衍了几句,趁谭丽娜上厕所的空隙,立马装睡,避免和她继续尬聊。他为了演出真实的效果,竟然还打鼾,真不容易。谭丽娜回来一看他睡着了,略显失望,忙招呼空姐拿来一条毯子给他盖上,也算贴心。

  直觉告诉我,这女的估计对陈爝有意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