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疲惫不堪的定远军在自己人的保护下慢慢聚拢到一起,作为拖延了敌军诸多时日的英雄,他们受到了身边所有同僚的礼遇与尊敬。

定远军副将见身边聚集了不少人,才开口询问,“将军呢?”

“将军护着我们冲出戎狄的包围之后就同我们失散了,你们呢?”校尉巡视了一圈身边士兵有些担忧。

“将军中途带着我们突袭了敌军主营后就分开了,”有士兵哑着嗓子道,“我们还是先找到将军吧。”

“我找到将军了!将军在那边!”急匆匆奔过来的士兵形容倦怠,却还是打起了精神,众人听闻主帅的消息,瞬间精神大振,急忙朝着士兵所说的地方赶过去。

飒飒暮风中,少女手执长-枪立在尸山血海之中,发丝随着晚风轻拂面颊。

“将军!”终于看到主帅的身影,众人心情大好,他们此番打得艰难,出征前万余人如今剩下不过百数,此时但凡能多看到一个同袍,都会觉得欣喜。

疾步上前的副将面色因喜悦变得通红,待到近前脚步戛然而止,面色惨白一片。

逐渐围拢过来的士兵本心中喜悦,待看到身边同袍们异常的面色与眼神,这才堪堪停步,心中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。

“将军,将军她……”那副将哑着嗓音试了几次,才终于道出口中之语,“将军同戎狄交战受了重伤,我们必须尽快将将军送回大营医治,若是戎狄去而复返恐怕不妥。”

周围围拢的士兵在远处传来的厮杀声中看着涩涩开口的副将,均不约而同沉默,许久之后才有人应道,“是了,将军身受重伤,我们必须尽早送将军回营,我是将军亲卫,理应护送将军。”

“我也愿意护送将军回营!”

“我们一起!”

“我们回龙泉关!”

初平七年夏,定远军同边军协作大败戎狄,戎狄起兵二十万南下进犯边关,三月后只余两万溃逃至草原深处,后五十年莫敢来犯,边关安宁。

龙泉关定远军大营气氛沉重,自从主帅同戎狄一战身受重伤的消息传来,军中诸人莫不担忧,军中诸多将领本想探视,结果主帅营帐重兵驻守,严入严出,一时间不少人心下忐忑,莫非梁易云当真回天乏力?

定远军同戎狄靡战曲马河滩之时,虞光启率边军一鼓作气接连攻克多个城镇,藩王据守城池几番被破,后龟缩在豫州、并州两地,同定远军成掎角之势。

收到虞光启传来的密信,定远军决意南下,梁易云所部奉主帅之命沿七星河南下助阵虞光启。

看着京中传来的快报,虞光启近日来难看的脸色总算好上许多,此番定远军联合边军大破戎狄立下不世之功,他们也将藩王控制豫州并州两地,兵祸已然消解大半,朝中诸人频频向尤安河示好,元京形势大定,无论是尤安河还是他都心中快慰。

“将军,昭日将军所部到达徐州城下,请求入城。”书房外传令兵中气十足,将昭日将军四个字念得分外响亮,虞光启麾下诸多将领都曾经同梁易云并肩作战,关系十分融洽,因此听闻他们阻击戎狄成功之后立刻南下助阵均十分喜悦。

“哦?这就来了?”虞光启心情甚佳,赶忙放下手中快报急匆匆出门,待出了州府时,定远军已入城,许多动作快的将领甚至已到了州府门前。

“你们这些臭小子总算来了!”虞光启满面红光的上前拍着那打头将领的肩膀,神色十分快慰,这些都是他相识多年的同袍,因此言谈间十分随意。

“将军,我身负主帅之命,能否找个合适的地方先谈公事?”满面风霜的副将露出一个分外勉强的笑容,沉声问道。

“自然是公事要紧。”虞光启见这人面色难看,心知恐怕事情有变,直接将人带到了州府之内他平日办公的书房才道,“这里很安全,有事你不妨直言。”

满面沧桑的汉子嗓音嘶哑,反复尝试几次后才终于开口道,“曲马河滩一役,主帅靡战力竭而亡。”

虞光启头脑顿时空白一片,许久之后才回过神来,“为何秘不发丧?”

“当时戎狄未退,我怕事情有变,便谎称主帅重伤,随后我率定远军残部护送主帅遗体回了龙泉关,因军中情势复杂、眼线众多,便令人严守主帅营帐。”高大的汉子将近日所行之事一一道来,眼睛中血丝密布,“因事关重大,我不敢轻信他人,便借故南下带了主帅遗体前来,还望将军海涵。”

“遗体呢?”虞光启哑着嗓子问道,失却同袍之痛,他这个年纪早已经受太多,却还是不习惯。

“同冰块一起放在马车之中。”副将通红着眼睛看虞光启,“请将军示下。”

“在我这里不必担心,夏日天气炎热,还是早日让小姑娘入土为安,”虞光启沉默许久才道,“主帅既已为国捐躯马革裹尸,就通告全军,无论如何,这是他们的主帅。”

“谢将军。”副将抱拳许久,才转身出门去了。

虞光启坐在桌案前,犹豫许久,才一字一句将邸报写完。

徐州城迎来定远军之后士气大振,但一日之后定远军主帅梁易云战死沙场的消息瞬间传遍了城内,就连护送“重伤”主帅前来的士兵都十分震惊,一时间整个徐州城陷入了悲痛之中。

昭日将军梁易云,殁于曲马河滩之役。

尤安河收到邸报之后梁易云之死已然传遍朝野内外,看着邸报中寥寥数语和晕开的墨迹,他涩然一笑,“不愧昭日。”

梁毅刚从皇城司大牢出来就被刺眼的日光晃得眼睛发疼,看着身边随侍惴惴不安的面色有些不虞,“发生了何事?”

跟随梁毅多年的小五眼圈儿发红,见统领面色愈加难看,才哽着嗓子道,“统领大人,小姐她、她……”

“云儿怎么了?”梁毅面色肃然,沉声开口。

“小姐她已战死沙场。”小五鼓足了勇气才说出这句话。

梁毅沉默着听完,未置一词,末了才带人直接回了梁府。

小五心中忐忑,一路上几番打量统领面色,均不见他面色有异,心中恐慌,却不敢多言。

回了府中之后梁毅就直接入了书房,待到无人时,才颤着手翻开桌案上的书信,前几日-他夜间发梦看到女儿坐在这桌案前写东西,一觉醒来就发现桌案上了多了封信,心中虽然早已有感,却不愿相信,此时听闻这个消息,只觉得脊梁骨都被抽走,整个人再提不起半分力气。

早知如此,当初或许该拦着你,不争气也好,不成器也罢,好歹还能安安稳稳。

裴元思看着花房中四下散落腐败的花瓣,俯身捡起一片握在掌心,不守誓言的终归不是我。